7月19日发行,短短几天便占据了各大热搜榜单及社交平台首位,刀郎新作《罗刹海市》突然爆火,又非常自然地受到观众认可,与多年前同样大火的《2002年的第一场雪》境遇有着云泥之别。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出圈中,网友解读的刀郎“复仇论”成了焦点。人们将新歌形容为刀郎“磨了十几年的刀”,讽刺了娱乐圈。当然,这番言论没有得到刀郎本人回应,只能算是一种猜测,不能当作既定事实。
说到底,这无非是对刀郎音乐作品评价错位的一种反抗。那时,刀郎身上的标签是草根,是非主流,那英等人则是唱片工业精雕细琢下的专业歌手,他们的作品代表了行业水准,雅与俗的对立就此形成。网友口诛笔伐地为刀郎所受的委屈讨回公道,争的不仅是一口气,而是究竟谁能代表好音乐?
刀郎归来,江湖已变。从唱片时代转向彩铃时代,再到如今的短视频神曲时代,几十年间,音乐市场生长出许多新的变量,审美被流量改写,传播路径多元,算法逻辑主导音乐生产,雅与俗的分界线变得模糊。当草根不再草根,回归到音乐这条主轨道上,踩着短视频神曲的生存土壤收获爆火,《罗刹海市》更大的意义在哪儿呢?
没有稀里糊涂能火起来的神曲
围绕着刀郎新作的讨论还在持续发酵。不过,可以预判,《罗刹海市》能称为华语乐坛独树一帜的存在,由它所引发的话题、关注、讨论以及下沉空间,在流行歌曲的历史上都算是空前的。
既能拿捏“阳春白雪”,又能满足“下里巴人”,还能出圈,神曲的名头当之无愧。抖音平台,有关“罗刹海市”的话题达到了81.6亿次播放。这是一个什么概念?要知道,最先叫响神曲的《忐忑》,其话题播放量不过3.0亿次。
《罗刹海市》出自刀郎今年7月19日发行的新专辑《山歌寥哉》,共收录了11首歌曲,作词作曲编曲皆为刀郎一人。虽然“复仇者”“十年沉寂磨一刀”的言论叫得热闹,但大家的确忽略了一个事实——刀郎这几年一直没有在音乐江湖中隐身。2020年发行专辑《弹词话本》《如是我闻》,2021年推出专辑《世间的每个人》,三张专辑有32首歌曲,每一首都由本人亲自操刀,即便关注度不高,但这位歌手音乐风格的转变已初见端倪,积累了力量,厚积薄发呼之欲出。
流量时代,没有稀里糊涂能火起来的神曲。和众多爆火的短视频BGM不一样,《罗刹海市》不是洗脑上头、旋律简单的口水歌,它的走红首先基于较高的音乐品质,从歌词、编曲再到演唱风格都极具个性,因此打出了差异化。
歌词在创作中借鉴了蒲松龄《聊斋志异》中的文言短篇小说《罗刹海市》。国内明清文学研究权威学者马瑞芳说:“《罗刹海市》本身反映的是一个读书人长得很漂亮,但是到了一个国家,这个国家以丑为美,他成了最丑的了。他最后以煤涂面作张飞,又成了最美的了。蒲松龄想表达清代这个社会就是颠倒黑白,以丑为美,人要实现理想就只能到海市蜃楼中。现在有一个当代的歌手能把《罗刹海市》唱一唱,我觉得本身是一件好事。”马瑞芳从文化的角度肯定了歌曲,显示出歌手创作思考时的不凡见地。记者将这一采访内容上传至短视频平台,立即收获了14.4万点赞和8000多条评论,网友对刀郎支持的态度可见一斑。
歌手汪峰也发布视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:“《山歌寥哉》中最喜欢的歌曲是《未来的底片》,刀郎加入了唢呐等很多民族乐器,让音乐变得更生动。”
“靠山调是天津时调和东北二人转中的曲牌。这首歌洗脑的原因就是它本身的旋律,有着特别中国北方乡土的特色。”乐评人邓柯提到,这张专辑体现了在横向节拍和纵向和声的探索,刀郎一定做了很多功课。
不管是从技巧上还是艺术特色上看,归来的刀郎在音乐的造诣上有变化,有惊喜,这是他能出圈的大前提。从俗的代名词,到雅的审美品位,一首《罗刹海市》真正做到了雅俗共赏,迎来了更广阔的听众群体,一系列出其不意的反应,背后是刀郎音乐风格嬗变带来的蝴蝶翅膀扇动。
在音乐市场成功,是观众的选择
大体划分一下,华语乐坛经历了实体唱片时代、彩铃时代、流量音乐时代。
那英等人是唱片工业时代的佼佼者,他们训练有素,成名之前都要经历唱片公司的精挑细选,从嗓音条件到专业能力,甚至是个人风格都会纳入考量。比如,那英跟着著名作曲家谷建芬学习,汪峰是妥妥的音乐科班出身,杨坤在唱片公司蛰伏多年。音乐工业化的框架下,围绕着歌手本人,唱片公司会打磨歌曲,建立品牌,再进行宣传包装,持续输出体现质量的作品。其中,唱片公司掌握了音乐的解释权以及审判权。
刀郎走红赶上了彩铃时代,音乐的生产、传播路径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,最典型的现象是网络歌曲的蓬勃发展。此时,音乐功能性服务于彩铃,用30秒的时间抓住用户,原先唱片工业坚持的某种艺术属性不再是第一位,抓耳洗脑、通俗易懂的表达更容易俘获人们的心,而大众对音乐审美的偏好,用彩铃作出了选择。
所谓时势造英雄,2004年,刀郎的《2002年的第一场雪》横空出世,光正版唱片就卖出了270万张。和同时代的《老鼠爱大米》《两只蝴蝶》等歌曲不太一样,刀郎的音乐一以贯之体现出民族音乐的特性,彰显浓郁的新疆风格,曲调悠扬。
从他本人的经历看,边打工边养活音乐梦想,自己打包专辑制作,包揽大部分作词作曲,遭到大多数唱片公司拒绝,最后靠着人情关系才发表专辑。恰恰没有经过工业化流程的精雕细琢,却大获成功,俨然成了唱片时代的一次“起义”。所以,刀郎的“草根性”应该就来源于此,那时候选秀还未普及,毫不起眼的刀郎越过专业唱片公司“重重考核”,带着音乐抵达普罗大众,这条非主流路子迸发的果实,的确让人始料未及。
再看看作品的特色,刀郎一直坚持探索民间音乐,泡图书馆,去新疆各地采风,从“土”里生长出的词曲,有着民间小调的朗朗上口,不仅接地气,还填补了流行音乐的空白,有别于精英主导的音乐工业风格。刀郎在音乐市场的成功是观众的选择。
《罗刹海市》出圈更大的意义
现在,当红歌手换了好几茬,音乐生产的逻辑被彻底改写,最终结果是整个行业已经全面进驻短视频。网络几乎无限下放了音乐话语权,制作传播路径彻底以用户为导向,更加贴合普通人,音乐门槛降低,雅与俗的对立没有那么明显了。
流量音乐,算法主导了音乐生产。根据大众喜好的数据画像,制作公司可以在一天内写出一首歌曲,用大数据加持,再刻画音乐出圈的基本模式,比如旋律简单,重视副歌部分,歌词直白,大批量生产,精准推送,增加出圈的概率。2018年,一首《学猫叫》上线,宣告了短视频BGM在市场上的胜利。这首歌编曲简单,表达可爱、甜腻,通过短视频BGM传播,即便人们只能记住几句歌词,依旧阻挡不了爆款的命运。
短视频洗脑神曲成为新的潮流,音乐江湖早已不可同日而语,曾经在音乐工业下成长起来的专业歌手,也基本没有出现过形成全网刷屏之势的作品。而现在的歌手不会像之前那样制作完整的专辑了,他们会不断推出单曲,音乐也从完整的5分钟,变成15秒、20秒。
《罗刹海市》打破了以上种种出圈法则。《山歌寥哉》是实打实从内容端出发打造的专辑,它没有考虑算法,没有任何宣发,立志将流行音乐与民间传统文化结合,歌曲涉及的民族音乐理论知识繁多,完全按照艺术品的水准在打磨。
汪峰说,“刀郎在这20年里,似乎没有做音乐之外的事情,这一点我是万分尊重的。”实际上,这是刀郎自始至终坚持的创作路线。专辑《弹词话本》从2013年就开始筹备,作者边创作边生活,实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,不紧不慢地雕琢自己的音乐世界。在不断的尝试中,刀郎早已完成了从草根到专业的蜕变。
讨好算法的时代,像刀郎这样潜心创作的歌手还有吗?答案是有,但很稀少,比如赵雷。好在《罗刹海市》的成功,再一次印证了好作品一定能击碎算法法则,留下永恒的生命力。不管江湖怎么变,功夫还在的创作者不会被抛弃,他们一定会是阻止华语乐坛倒退的一股清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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