哲库“夭折”再复盘，手机厂商造芯之路还走得通吗

随着新冠疫情逐渐结束，全球都在等待经济复苏，但消费电子的复苏却迟迟没来，智能手机销量尤其疲弱，各家厂商对未来预测都变得谨慎、保守。

5月12日，OPPO毫无征兆地对外宣布，面对全球经济、手机市场的不确定性，经过慎重考虑，公司决定终止ZEKU（哲库）业务，“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，我们会妥善处理相关事宜，并将一如既往做好产品，持续创造价值。”

这不仅是OPPO的一个艰难决定，对整个行业来说也是一个重磅的信号，自行造“芯”这条路是不是还值得下游应用方去尝试？以往成功的样板还能否被复制，接下来是否还有更多芯片项目被叫停放弃？

对于这次如此重大的公司战略调整，OPPO官方目前没有更多说明。据澎湃新闻记者初步了解，这次哲库关停仅限于芯片项目上，OPPO在万物互联时代的其他业务暂未受到影响。

“芯”梦缘起

时间回到2019年12月10日，OPPO在深圳的新办公楼华润大厦举办未来科技大会。已经六年未在自家发布会公开亮相的OPPO首席执行官陈明永在会上宣布，未来三年OPPO的研发总投入将达到500亿元，用来构建技术护城河。

2019年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已经出现疲态，全年出货量约为3.7亿台，同比下滑7.5%，下降幅度较2018年（-10.5%）有所减缓。

但彼时的OPPO对未来并不保守。除了华为被美国制裁留出部分高端市场，2020年中国5G商用，也将拉动智能终端销量。

从技术方向看，随着5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推进，全球将进入万物互联的新阶段。

彼时的OPPO开始谋划下一阶段公司战略方向。

陈明永在未来科技大会上表示，如今行业已经进入了万物互融新阶段，除了持续关注5G/6G、人工智能、AR、大数据等前沿技术，还要构建底层硬件核心技术以及软件工程和系统能力。

他表示要有“十年磨一剑”的信念，勇于迈进研发“深水区”，构建自己的技术护城河，将万物互融推向新的高度。

陈明永在演讲结束后与澎湃新闻等媒体交流时表示，OPPO品牌加上一加、Realme体量，三年500亿投入并不夸张。

自研芯片在手机行业有多例成功样板，苹果的芯片不仅给产品带来好的体验，还能带来溢价。华为自研芯片同样成功，消费者愿意为华为芯片买单华为手机。因此，实力不俗的OPPO布局芯片也不让人意外。

随着公司新战略的确定，OPPO在上海布局了哲库，从高通、联发科、紫光展锐等多家芯片公司高薪招揽人才，打造自己的芯片研发团队。

时间过去了两年，在2021年12月14日举办的未来科技大会上，OPPO发布了首个自研芯片——马里亚纳MariSilicon X，这是第一款OPPO自主设计、自主研发的影像专用NPU芯片。

2022未来科技大会上，OPPO发布第二颗自研芯片马里亚纳MariSilicon Y，这也是一款旗舰蓝牙音频SoC芯片。

今年早些时候，社交媒体有博主传出OPPO向台积电提交了4纳米制程的AP芯片（智能手机应用处理器），并称有望三季度量产。业界认为接下来OPPO将会自研手机SoC芯片。

似乎一切进展顺利，这也更显这次关停决定的突然。

仓促而决绝地关停

落实万物互融战略所需的资金是惊人的。2023年年初，有OPPO高管私下交流时透露，这些研发是花很多钱的，但公司最后决定还是要投。

一个多月后，OPPO却突然宣布关停哲库。这也更显芯片研发之难。特别是对新入局者而言。

芯片研发需要长期积累，用陈明永自己的话说“十年磨一剑”。OPPO作为一家手机公司，此前在核心技术上积累相当有限，跨入芯片门槛需要付出的代价要比华为、三星高很多。

芯片智库芯谋研究报告也指出，华为三星造手机芯片时，在射频、功率、模拟以及通信芯片等方面已经有很深的积累，它们造手机芯片是顺势而为。以人才来说，华为造手机芯片时靠内部不同部门整合就可以形成战力。不像OPPO造芯，无论技术积累，还是研发团队建设，都要从空白做起。

一位不久前离职的OPPO员工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，陈明永和哲库CEO刘君还是非常有梦想和情怀的人，随着公司做大后，肯定希望有自己的芯片，“但战略落实上确实有很多不足，刘君也不是芯片行业出身，团队都来自其他芯片公司，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化，一旦出现问题大家意见都不一致。”

这位人士也认为，关停哲库主要是公司对未来的不确定，这两年公司利润出现下滑，再支撑这么大的研发投入有点力不从心。

由于营收和利润均出现下滑，OPPO给员工2022年奖金进行了打折，也引发员工在社交网络上吐槽抱怨。

OPPO近年在海外市场由于各种原因也进行了一些战略收缩。由于与诺基亚的知识产权官司败诉，OPPO选择撤出了德国市场，接下来可能也会暂停法国市场的销售。

“诺基亚的要价太高，这是不合理的，如果付了专利费在德国市场都不赚钱了，公司为什么要做？所以OPPO就暂时撤出了德国市场。”这位人士表示，OPPO海外市场调整是针对个别国家，不是整体战略收缩，但对公司整体营收还是有些影响的。

哲库研发的芯片主要是OPPO自用，与巨大的研发投入相比，OPPO自身芯片使用量无法帮芯片实现规模效应。

以哲库的这款蓝牙音频SoC芯片MariSilicon Y为例，前期研发投入成本要近10亿元，即便OPPO蓝牙耳机一年卖出1000万片，也无法做到规模效应。同样的，MariSilicon X的NPU影像芯片出货量也就几百万片，成本上同样相当昂贵。

OPPO的管理层也曾表示，现在自研芯片不谈成本，主要磨炼技术，为公司终端产品提供更好的体验。但这种情况在终端产品逐渐放量中可以成立，但销量不断缩小情况下，将给公司带来很大压力，公司将无法拿出更多钱继续养着昂贵的研发团队。

5月12日，刘君在哲库最后一次全天大会上哽咽致歉，全球的经济和手机行业现在极其不乐观，公司整个营收远达不到预期，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，芯片这样一个巨大的投资将是公司承担不起的。随后宣布“经过审慎的讨论，公司决定关停哲库，终止芯片自研业务”。

对于关停原因，哲库高管李宗霖也提到，确实是一个很遗憾的决定，不过任何公司在商业运作上都有一定的考量，必须要尊重。

从4位高管的发言中可以看出，哲库关停的决定非常突然且决绝，刘君透露，“在座有很多总监，也是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。”

步步高创始人、OPPO投资人段永平在雪球上回应他也是比广大网友早知道10分钟。段永平表示，“我们这些年用类似的办法关停掉很多业务了，这不是我们关掉的第一个业务，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。长远看不合适的东西最合适的办法就是现在就停下来！改正错误越早越好，不管多大的代价都是最小的代价。”

芯谋研究认为，尽管网上盛传裁员3000人，烧掉500亿，但实际上没有烧掉500亿，三年无法折现的投入近100亿元。

OPPO的下一步？

哲库宣布关停前一天，公司一切正常运转，有员工还在出差，人力资源依然在招聘面试。有哲库员工说出个差回来公司没了，也有人面试一半发现公司关了。

哲库的员工约3000人，随着哲库的关停，这些人将流向市场。

按照芯片公司的人才配比，3000人中有20%优秀的技术大拿想找到下一份工作并不难，但其他的人要想找到合适的岗位也不太容易。

一位半导体人士表示，资历浅的芯片工程师找工作比较难一点，整体消化需要一段时间。

在哲库关停后，也有传言称，某家深圳知名无人机企业接受哲库员工和相关设备，但据澎湃新闻了解，该公司并未开辟特殊通道招纳哲库员工。

不过，在求职网站上多位哲库员工表示，自己已经接到多家面试机会，也有的拿到新offer，还在比较选择。

随着哲库关停，OPPO的下一步将如何走呢？

OPPO近年万物互融战略布局基本成型，构建了自研芯片+安第斯云+潘塔纳尔系统大生态，为公司终端产品之间的交互扭转提供更多的体验。2022年OPPO未来科技大会上打出了“芯云一体，多端融合”战略，在国内手机企业的生态布局可能仅次于华为。如今，哲库关停，这样的战略会做何调整，同样值得关注。（澎湃新闻记者 周玲）